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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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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平侯夫人出遊時縱馬踏青苗,賠了我家十兩銀子。

白日裡,孃親還在歡喜能給我製身新衣。

夜裡就被歹人取了性命。

我在爹孃墳前磕了個頭,轉身就將自己賣進了教坊。

隻一個要求,我隻伺候安平侯一人。

1

得知安平侯來滿春院的那日。

我塞了十兩銀子給龜公。

就是貴人賞的那十兩。

窗外,梆子響了三聲時,龜公果真扶著腳步虛浮的安平侯進了我的房。

他把安平侯扶到軟榻上後,朝我嘿嘿笑了兩聲便退出去了。

我掩上房門後,滅掉燃了好一會兒的熏香。

這才半褪衣衫,倚在安平侯懷裡。

滿室溫香,一夜荒唐。

等安平侯幽幽轉醒的時候,我軟成了一灘水躺在他懷裡。

京城眾人皆知,安平侯與他夫人青梅竹馬,府中除了夫人無妾室。

平日來滿春院也是隻吃些酒。

從不過夜。

安平侯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一腳踹開我。

我跌下床,頭磕在床角。

血頓時順著額頭流下來。

迷了眼。

看什麼都是紅的。

我顧不得擦,眼眶通紅地哽嚥著。

「是嬌娘不知廉恥,貪慕侯爺,昨夜竟一時行差踏錯冇拒絕。

「侯爺氣惱也是應當的。

侯爺臉上的怒容一滯,吐出一口濁氣後,微啟唇。

還不等他說話。

廖媽媽就闖了進來。

她柳眉倒豎,臉上的脂粉撲簌簌地往下掉。

她一腳將我踹翻在地,這才連聲向安平侯告罪。

「侯爺,嬌娘不懂事,竟敢肖想侯爺,我這就將她關起來好好責罰。

一個兩個的,彷彿將伺候安平侯一事當成了洪水猛獸。

無疑是懼了他那善妒的夫人。

安平侯臉色黑沉得能滴下水來。

他輕哼一聲,下床將我扶起來,這纔對廖媽媽說:「難道本侯幸了她還成錯了不成?」

「我對她甚是滿意,好好伺候著。

話音剛落,他從懷裡掏出一錠金子扔到廖媽媽懷裡。

廖媽媽喜得連連躬身稱是。

廖媽媽曾問我:「你雖有幾分姿色,但侯爺與夫人的情誼是旁人比不得的。

我輕輕搖了搖頭,笑著對她說:「再喜歡的菜,天天吃也是會膩的。

「再說了,若是有人不讓你嚐嚐旁的滋味,你不氣惱嗎?」

自那日後。

安平侯一直冇來滿春院。

廖媽媽難免有些急了,她對我說:

「你可是跟我說過能進安平侯府的,不然我也不會陪你演一齣戲。

「安平侯這幾日都冇來,怕不是忘了你吧?」

我斜倚在軟榻上,給廖媽媽斟了杯茶,這纔不疾不徐地說:

「急什麼,也該來了。

廖媽媽還想問,樓裡就喧嘩起來。

廖媽媽一腳踢開房門,將氣都撒在門上了,她喊著:「吵什麼吵?這才什麼時辰,還冇到開門做生意的時候呢!」

「你們是誰……」

話還冇說完,廖媽媽像是被人扼住喉嚨的鵝似的,被一個婆子擼到一邊去了。

我將茶杯輕放在桌上,理了理衣襟,這才起身故作慌亂地迎了出去。

剛踏出房門。

一道破風聲傳來。

我閃身躲開,軟鞭抽在窗棱上,木屑飛揚。

我愣在原地,一滴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下去。

一身華貴衣衫的夫人一腳踹在我的腿彎處。

咚的一聲,我直挺挺地雙膝跪倒在地上。

夫人伸出手,揪著我的頭髮,使了力氣將我往前拖行幾步。

頭皮被揪緊,痛得我嘶了一聲。

夫人用力抬了抬手,我吃痛向上挺起半邊身子。

她輕蔑一笑,將我摜在地上。

還不等我反應,夫人鑲著珍珠的繡鞋就落在了我的頭上。

她用力地碾了碾,這纔對我說:「就是你勾引侯爺?」

「你可知我是誰?」

我當然知道了。

這輩子都不會忘記。

我眼裡含著淚,整個身子都在輕顫,哽嚥著說:

「夫人,我隻是仰慕侯爺,斷不敢起不該有的心思!」

美人垂淚,泫然欲泣。

任誰看了也會憐惜幾分。

侯爺夫人沈知微卻是個心狠手辣的。

她揮舞著軟鞭,啪的一聲抽打在我身上。

帶著倒鉤的軟鞭劃破輕薄衣衫,血珠立時沁了出來。

我尖叫一聲,雙臂環抱住自己,蜷縮成一團倒在地上。

不知過了多久。

一聲怒喝傳來。

沈知微被匆匆趕來的安平侯謝時安扼住了手腕。

謝時安一把推開他,解開大氅,將我裹了個嚴嚴實實。

他怒視著沈知微,喝道:「鬨夠了冇有?」

沈知微眼眶泛紅,指著我罵:「冇有,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看看,這個賤蹄子勾引你的下場!」

我低低抽泣著,往謝時安懷裡縮了縮。

謝時安攬著我的手臂用力收緊,疼得我額頭泛起一層薄汗。

他嗓音喑啞地說:「平時是我太縱著你了,讓你變得如此刁蠻任性。

話音剛落,謝時安一把將我橫抱起來。

周圍響起竊竊私語。

原來,堂堂侯府夫人竟是個管不住自家男人的潑婦。

鬨了一場,不僅冇能殺雞儆猴還丟了顏麵。

我低呼一聲,揪緊了謝時安胸前的衣襟。

謝時安悶悶地笑起來,胸口不停震顫。

他抱著我,大步往外走。

隻留下沈知微在身後,氣急敗壞地不停咒罵。

我手臂勾著謝時安的脖子,親昵地蹭了蹭。

趴伏在謝時安肩頭,我朝著幾步遠的沈知微露出一抹笑。

沈知微,痛苦嗎?

這隻是道開胃小菜。

欠我的,哪這麼容易還清。

2

謝時安給我贖了身。

我成了安平侯府唯一的妾室。

謝時安一月有二十天都宿在我院裡。

剩下十天也隻在書房歇著。

明眼人都能瞧出來,謝時安這是氣上沈知微了。

丫鬟們都在說,甭看我現在得意,夫人隻要低個頭,侯爺就會將我扔得遠遠的。

我倒是不在意。

吃了十幾年的菜,就算一時膩了,還是喜歡的。

果不其然。

這日,謝時安在我院裡用晚膳。

沈知微身邊的大丫鬟就哭天抹淚地跑了進來。

一迭聲地說:「侯爺,快去瞧瞧夫人吧,夫人不好了!」

謝時安騰地一下站起身。

椅子被他撞翻在地。

下一刻就大步往外走,後麵甚至小跑起來。

我把謝時安送出院門就重新在桌上坐下。

夾了一筷子肚絲放進嘴裡,細細咀嚼。

丫鬟竹搖看了看我的臉色,猶豫片刻後才壓低聲音問:「虞夫人,您怎不留一留侯爺呢?」

我輕笑一聲,冇答。

我的人設可是柔軟貼心的妾室。

有什麼可攔的,我圖的又不是謝時安的寵愛。

比起那虛無縹緲的東西,我更在意接下來沈知微會如何。

風光半月的妾室和相濡以沫十幾年的正室夫人。

誰都會選。

不知是有人授意還是下人見風使舵。

我院裡的份例銳減。

泛著油花的肉菜和零星綠葉的素菜自是不必說。

寒冬臘月的,我院裡隻得了一筐最次等的木炭。

竹搖紅著眼,要去找管事理論。

「都是一群見人下菜碟的!」

我好笑地在竹搖頭上揉了一把,笑說:「夜裡要是冷,咱倆一起睡就是了。

「做什麼還要去跟他們浪費唾沫星子。

謝時安已經好一段時間不來了。

我躺在廊下的藤條搖椅上昏昏欲睡。

沈知微院裡的管事嬤嬤氣勢洶洶地進來。

她將一疊厚厚的經書拍在桌上。

冷聲對我說:「從今日起,你就在院裡給侯爺抄寫經文祈福吧!」

我無甚表情地應下了。

大概是背後有高人指點。

沈知微換了折騰我的法子。

我被帶到了小佛堂裡。

冇有火盆,冇有手爐。

連吸上一口氣,都覺得胸腔裡是涼的。

管事嬤嬤嗑著瓜子,呸呸兩聲後朝丫鬟們使了個眼色。

立馬有人上來剝掉了我的大氅。

管事嬤嬤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。

「穿著大氅怎麼寫字,虞夫人愛慕侯爺,應是也想誠心為侯爺祈福吧?」

我冇反駁。

冬日裡,寒風從佛堂的窗縫處灌進來。

似鬼哭狼嚎。

我被凍得指尖泛紅,連蜷縮都費勁。

管事嬤嬤攏了攏身上的棉衣,在一旁嗤笑說:「這寒冬臘月的,凍壞了身子就不好了!」

「來人,給虞美人端盆熱水來!」

一盆冒著熱氣的水被端了進來。

我往後退了一步,剛想開口,兩個下人就一左一右地按著我的肩,將我的雙手按進了熱水裡。

痛得我喊叫出聲。

渾身止不住地顫抖。

凍傷的手被死死按在水盆裡,濺起的水花汙了紙張。

管事嬤嬤湊近,壓低聲音說:「虞美人,也彆怪我,誰讓你得罪了夫人。

「這府裡,你能仰仗的隻有侯爺,那若是侯爺不在呢?」

「夫人想要你的命,比碾死一隻螞蟻還容易。

我連聲求饒。

門被人一腳踹開。

風裹挾著雪粒灌了進來。

謝時安臉色黑沉地咬牙問:「我倒是要看看,你們想怎麼要了她的命?」

壓著我的下人卸了力氣。

我雙腿一軟,跌坐在地上。

謝時安喊了一聲,「嬌娘!」

我起身撲進他的懷裡,仰著臉望向他,眼淚止不住地掉。

謝時安捧著我的手,輕輕摩挲。

我扯了扯唇角,揚起笑,對他說:「侯爺,我冇事的,就是汙了紙,還能祈求您平安嗎?」

話音剛落,我就軟軟地癱倒。

謝時安伸出手臂,將我攬腰抱起。

3

半夢半醒間。

我似乎聽到了府醫的哀歎聲。

和謝時安暴怒地吼聲。

我皺了皺眉,讓他們閉嘴。

這時,孃親的聲音響起,她食指抵在唇間,噓了一聲。

「阿喬乖,躲好,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出來。

我哭著不停地搖頭,想出去。

孃親按著我的頭,把我塞進了衣櫃裡。

她合上櫃門,在外邊掛上了一把鎖頭。

門外,爹爹的求饒聲不停地在喊:「大人,大人,我錯了,這銀子我們不要了。

一道陌生男音響起。

「要怪便怪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吧。

「安平侯府的夫人,也是你們能訛詐的?」

爹爹不停地磕頭,邦邦直響。

孃親在哭。

「我們冇有,這十兩是貴人踩了我家秧苗賠給我們的!」

男人笑起來,他說:「十兩?你當菩薩下凡做善事不成,這十兩就是你們的賣命錢!」

爹孃還想說什麼,但刀劍劃破皮肉的聲音響起。

我雙手緊捂著嘴巴。

不敢泄出一絲聲音。

直等到衣櫃門縫透過微光,男人把家裡翻得一團亂這才離開。

我雙手拍打在門上,嘶聲喊著:「娘!娘開門!」

冇人迴應。

我直拍得手心腫了都冇人理我。

門被我拍得裂出一條縫,我調整姿勢用腳踹開。

一出來,我摔在地上,手腳並用地爬了幾步,這才踉蹌著跑出去。

血和泥混在一起。

爹孃從左肩到右下腹被劃了好大一道口子。

白肉外翻。

我跪在地上,顫著手將孃親攬進懷裡。

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,砸在孃親的臉上。

「娘,你起來。

「娘,你快起來啊!阿喬害怕!」

平日,我磕碰一下,爹孃都要心疼好半天。

可現在,我哭得聲音都沙啞了,爹孃仍然一動不動地躺著。

白日裡,孃親歡喜地捧著十兩銀子,說:「貴人真是好心,本想著給幾文就算了事,冇想到給了十兩。

「十兩,十兩呢!能給咱們家阿喬做身新衣裳,還剩下一大半呢!」

孃親,我不要新衣裳了。

隻要你回來。

可是,我的爹孃回不來了,我成了沒爹沒孃的野孩子。

我冇用那十兩銀子。

把家裡的存糧都賣了,換來的錢,給爹孃下葬。

黃土一捧,嗩呐震天。

我在爹孃墳前磕了個頭後,轉身進了青樓。

恍惚間,我似乎聽到孃親說:

「阿喬乖,彆睡了,你得好好活著。

我幽幽轉醒。

剛一睜開眼,就看到謝時安。

他眼下一片青黑。

我還冇開口,眼淚就撲簌簌地往下掉。

謝時安慌了手腳,他抬手給我拭淚,急忙開口安慰:「嬌娘,隻要好好養著,還是有可能的。

我哭著哭著又笑起來。

臉貼著他的掌心,輕輕搖了搖頭。

「隻要,隻要侯爺記得嬌娘就好。

「是嬌娘貪心,總想陪在侯爺身旁,所以夫人才教我規矩。

「是嬌娘錯了。

他說:「錯的不是你!」

那錯的是誰呢?

我想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。

安平侯成婚三年,隻得我一個侍妾。

夫人還容不下嗎?

我埋進謝時安懷裡,哭得身子不停地顫抖。

謝時安大掌一下一下地順著我的後背。

門外,沈知微帶著哭腔喊著:

「時安哥,我不知道的,我不是有意的!」

「你忘了嗎?你說過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的!」

我仰著毫無血色的小臉看向謝時安,眼裡都是悲慼。

謝時安垂眸看著我,眸中血色翻湧。

他扶著我重新躺下。

小聲安慰兩句,這纔出去。

我聽見他冷硬著聲音說:「沈知微,你竟是這種惡毒的人!」

「你跟我說,隻是一時嫉妒失了分寸,以後再不會為難嬌娘,我信了你。

可你呢?竟然揹著我用儘手段折磨她,她往後很難有孕,你滿意了嗎?」

沈知微不停地哭,聲音抽抽噎噎,她說:「時安哥,我怕,我怕你真的對她上了心。

「以後不會了,真的,我再也不會了!」

謝時安不聽,他把沈知微趕了出去。

「貓哭耗子假慈悲,我不會再信你了!」

我扯唇輕笑一下。

終於能睡個好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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